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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蕉树下
2019-07-02 09:45:15 颜全飚  来源:7月2日《三明日报》第B3版   责任编辑:   编辑:陈颖昕

●(大田)颜全飚
  我依稀记得,一场大雨过后,天空还落着零星雨滴,我到屋后那丛芭蕉树下,捡拾被大雨打落下来的芭蕉花,吮吸里头甜美的花蜜。丛林间,有腐朽的芭蕉叶热腾腾的气息。只要一场大雨,我就到那儿去寻觅凋零的金色花朵,那芭蕉花开了一茬又一茬,没有休止。
  儿时,一年里,难得吃上一粒果糖,那来自于大自然恩赐的花蜜,便甜美着整个童年。
  端午,南方逢汛期,芭蕉正盛。母亲说,这可是醉雨了,耕作难了。她愁黄瓜结不出果,愁三棵刚栽下的西瓜苗不能繁茂,愁枝头上的玉米棒子无法结果……
  雨夜,与父亲聊芭蕉,一向关心草木的父亲也忽视了一丛芭蕉的存在。却有友人冒雨来访,说,那芭蕉大概在每年三四月份栽种最为合适,成长最好。芭蕉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任凭季节更替,无视春来秋往,只顾随性开花、结果,长着长着,一场霜至,那些花朵和幼果便夭折了,一树芭蕉的命运从此终结。唯有在春分前后开花长果的芭蕉,历经半年,方能在一场霜事到来之前,硕果累累,善始善终。
  老屋那丛芭蕉是别人家的,我并没有吃到上头的果子。我们早已搬了家,新房子这儿,可是随处可见芭蕉树丛。溪流两岸,芭蕉树疯长,包围了整条溪流,宽阔舒展的芭蕉叶下,流水淙淙,妇女在其下洗衣,别有一番情趣。我父亲大抵认得,哪一丛是哪一家的,其间也有我堂叔的,他夫妻随子女迁居省城数年,想是遗忘了这一丛芭蕉林子,只是父亲见果实丰收,电话告知,却回,随与赠人罢了。父亲说,前年,已出嫁多年的堂妹,无事回来尝秋,取劈刀,砍下一串芭蕉果,带回城,算是那芭蕉树对多年前主人给予生命的一次回报了。
  为这文字,我与父亲认真去观察。一丛芭蕉,一年里,它的根部将不停地发育出一株株新苗来,待到长高后有了五片叶子,便抽出一支如心脏模样的花苞,花苞开裂,一夜间长成一串果子;第二天,又裂开一瓣,长了一层,依土壤给予的养分多少,成长多少层的果,然后,随着树身长高长大,那果子茁壮了。有的就三两层,多者可长成八层、九层,傲然立在高处。主人视果子饱满,就收获了,用塑料膜包裹,放置封闭的空间里,待其黄熟。我早些年有食到在树上自然成熟的芭蕉,其细腻、滑嫩、甜蜜的口感,令人回味无穷,可如今那果子熟在树上,松鼠便捷足先登了,那些小动物,守不住它的。
  一株芭蕉树,一生就长成一串果,几场霜下来,便枯萎、倒下。若冬日无霜,又一季春暖花开了,它还站在那儿,哪怕又站到了一年的冬季到来,亦不再育果。说那芭蕉是树,其实不然,植物界,把它认定为草本。它那柔软宽大的叶片,它那哪怕比碗口还粗大,高达三四米的身体,却是不堪一击。
  在闽中戴云山腹地,芭蕉好似农人领养的孩子,种植房前、屋后、溪畔,至于他日如何生长,长成如何?亦不去关心,成果,便采摘而食;不成,亦不足惜。可就一个不经意间,那株树却长成一丛,人事已老,它数十年依然生机勃发,繁衍不息。四十年过去了,老屋那丛芭蕉依然繁茂盛大,拉扯着我的童年记忆:那一地甜甜的花蜜,那些在树丛里捉迷藏的日子……
  十年心事十年灯,芭蕉叶上听秋声。雨打芭蕉,滴滴是林黛玉柔婉的心愁;那一丛窗前芭蕉树,点滴霖霪,是李清照伤心的枕上三更雨。芭蕉,入文人之心,入画人之笔,不以果实的方式活着,却以一种难以捉摸的姿态诗意迷人。
  闲静时,想想这人间物事,倒是奇怪。你越是不去重视它,它却越是长得自如、美好,念着主人给予生命之恩,如是这芭蕉,一年四季开花长果,直到生命终结。人间珍惜的那些瓜果,如是我母亲般疼爱它,却是经受不住这一场场雨水了。
  不经意间,你遇见,窗外一丛芭蕉,青葱带水,旺盛生命力在雨后阳光下摇晃着湿漉漉的光芒,另一种心事,由此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