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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米糊
2018-11-14 09:47:30 朱国章  来源:11月13日《三明日报》第B3版   责任编辑:颜全飚   编辑:陈颖昕

●(市区)朱国章
  在我的家乡大田,过去谁家里生了女孩,第三天一般都要吃米糊。
  吃米糊我们叫“三担”。娘家来了人,杀鸡杀鸭是最起码的。老家鸡鸭的做法都是白斩,用清水将鸡鸭和猪肉一起煮。煮熟后捞起趁热抹上盐巴,利用鸡鸭身上的热气将盐巴溶解,让其慢慢渗入肉里,那肉香中带咸、咸中带鲜,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煮鸡鸭的高汤当然也不能浪费。主人在这锅汤里慢慢撒上早米磨成的米粉,一把一把地撒,边撒边搅动以免粘锅,待到米粉和汤的比例差不多了就不再加米粉,但是搅动不能停,一直搅到大锅中央开始冒气泡,然后往锅里加上小半盆的糟菜,伴随着气泡破裂的轻轻“啪啪”声,一锅香喷喷的高汤米糊算是大功告成了。
  热气腾腾的米糊装在大盆、小盆甚至水桶里被人搬上桌子、椅子或者干脆就放在地上。老人、孩子和手中暂时无活可干的女人们一人一碗一双筷,蹲在房前屋后稀里哗啦地吃着。过去,家乡有重男轻女的陋习。不知道是怕沾了“晦气”自家也生女娃子,还是吃米糊太容易消化干活容易饿,总之,男人是不去吃米糊的。吃米糊俨然成了老人、女人和孩子们的专利了。
  如果说米粉和高汤是煮米糊的绝配,那么家酿的红酒绝对是吃米糊的点睛之笔。无论老少,一定要在米糊里加点红酒,酒香在热米糊的作用下由醇厚变成了清淡,乙醇和酯类受热挥发出来的香气沁人心脾,让人食欲大增。
  我记事时,村里的尾叔阿婆差不多五十来岁。每吃完一碗米糊,她都要舔碗。她的舔碗成为吃米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只见她吃完碗里最后一口米糊后,左手拿碗,右手攥紧拳头,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将食指伸到碗底,整只手指紧靠碗的边缘,顺时针在碗的边缘上刮了半圈,这半边碗里的米糊渣子都粘在她的食指上,然后将整个手指伸进嘴里,将手上的米糊渣子全部舔干净吃掉。接着将碗旋转半圈,用同样的方式将碗的另一半刮干净,此时碗底还剩下一些,她就把整个脸埋进碗里,伸出她的舌头将碗底里的米糊舔得一干二净。
  小的时候不懂事的我,总觉得尾叔阿婆舔碗的行为很好笑,长大后,慢慢地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如果不是经历过饥荒的人,对于“爱惜粮食”四个字就不会有那么深的理解。或许只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才会懂得。现在,我也能理解为什么爷爷吃饭总是能将碗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就像洗过一样,也知道了为什么他对我们会有“吃地瓜还要剥皮”的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