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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剧那些年
2018-10-17 09:13:53 王娇华  来源:10月9日《三明日报》第B3版   责任编辑:颜全飚   编辑:陈颖昕

追剧那些年 第B3版:杜鹃园 20181009期 三明日报

●王娇华
  小时候,村里一年到头难得演一次露天电影。每当看到从公社运来的放映机时,知情的人便奔走相告。大家照了面,脸上都洋溢着笑:“晚上演电影耶!”好像逢年过节似的兴奋。
  到了傍晚,家人必定早些收工,而母亲也必定早早将晚饭准备好。吃过晚饭,天还没全黑,我和弟弟抬着椅子到学校的操场上占位置。场上已有很多同我们年龄相仿的孩子了,大家的兜里都鼓鼓的:有豆子,有花生,还有玉米。我们互相分了些吃了,在高音喇叭播放着悠扬的歌曲中,开始在场上追逐嬉闹。
  天渐渐黑了,人们陆续到场。此刻场上莺声四起:“妈——,我在这儿!”“爸——,过来!”眼尖的父母一眼就能瞥见那个站在椅子上挥着小手声嘶力竭的便是自己的孩子,便笑着嗔怪一声:小淘气鬼!挤进来坐下。小孩便晃悠着两条腿,一脸完成重任后的自豪。有些小孩干脆到路上接驾了。小手一甩一甩地在前面引路,一副鬼子进村般的蛮横,不时还吆喝两句:让开让开!甚至不经意地将大人一推。大人踉跄两步站定后倒也没生气,因为他自己的小鬼正在那边教别人跳“恰恰舞”呢!一家子坐定,其乐融融。忽地有几声清脆的口哨声传来,那是父亲的哥们发出相聚的暗号。只见年轻的父亲会意地一笑,将食指拇指往口中一塞,便吹出几声同音高同节奏的口哨声回应,而后便像个顽皮的小鬼,一溜烟就没影了。
  那时看的大都是爱国主义教育题材的影片,没什么“少儿不宜”之嫌。虽然叽哩咕噜的普通话听不大懂,但大人小孩都能一眼就认出那个浓眉大眼英俊倜傥的是“我们边的”,那个油头粉面贼眉鼠目的是“他们边的”。见敌人被打得落花流水时,场上尽是一片拍手叫好声,有的甚至摩拳擦掌,仿佛已身临其境。当鼓囊囊的口袋变瘪时,小孩很快就呈一副“鸡啄米”状了。散场时,稍大的孩子便帮着扶奶奶搀爷爷抬椅子了,稍小的早在父亲的背上做起了美梦……
  那时的露天电影,是全村人的精神食粮,而放映场地更是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温床。他们三三两两有的站着,有的坐在高高的谷堆上,互诉衷肠或打情骂俏。距我们村近四公里的相邻的东坑村放映露天电影的时候,我们村很多人也会兴致勃勃地前去观看。年轻的媳妇们背着尚在襁褓的婴儿,走得香汗淋漓也乐此不疲。更多的是年轻人,他们呼朋唤友一路浩浩荡荡,好像去参加什么盛会似的。听说,当年邻居鬼六谈女朋友时,两人处了好长时间,矜持的女方连手都不让他碰。一次,去邻村看电影返回的路上,鬼六骑着借来的摩托车,带着女友远远落在队伍的最后面,经过一片有很多坟墓有诸多鬼怪传说的茶林边上时,车子突然熄火了,鬼六捣鼓了半天,车子依然不动。此时,黑夜像一张巨大的布幕笼罩着大地,伸手不见五指。阴森森的丛林中突然发出像婴儿啼哭般的鸟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女孩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拼命地往鬼六的怀里钻,鬼六用有力的臂膀抱着她,柔声安抚着,在黑暗中露出狡黠的微笑……
  而我们这些小屁孩看过一场电影后就开始模仿电影里的人物和情节。看过李连杰主演的《少林寺》武打片后,我们迅速掀起一股练武热潮。月朗星稀的夜晚,我和几个小伙伴常常对着一根废弃的电线杆拳打脚踢,口中发出响亮有力的“霍霍”声,惹得蛙鸣虫吟聒嗓不休。当那根有些腐朽的杆子摇晃着掉下些许碎屑时,我们一度自以为已经练就“铁砂掌”了。特别是不被养母善待的阿秋,还扬言要报仇雪恨。我还模仿电影里李连杰挑着水桶大步流星过河的样子:在学校一处只有横梁的楼层,踩着横梁大踏步地走过来奔过去,不料一脚踩空便从二楼直摔下去!但除了屁股发痛,居然没什么事。当时还暗自以为是练过功夫才逃过一劫。殊不知是因为摔下去的瞬间,两手下意识地扒拉了横梁几秒后着的地,才没酿成严重后果。
  那时为了一场露天电影,真可以说是盼星星盼月亮。后来出现的电视缓解了我们对电影的渴望。20世纪80年代初,全村只有村支书家里有台小小的黑白电视。一开始,黑白电视摆放在院子大厅的中央,几乎全村的人都闻风而来,十几平方米的大院熙熙攘攘挤满了人,晒谷子的架子上,墙头上,只要能站的地方都塞满了人。虽然站在后面的大多数人只能看到人影晃动,连声音都听得不太真切,但这丝毫不影响大伙儿的热情。只是大家都和我一样,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小盒子是怎样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装进去的呢?有一晚,大家正瞅得津津有味,忽然只听咔嚓一声,一撮人齐刷刷摔成一堆,紧接着随着“咯咯”的声音一群鸡惊慌失措地四处飞蹿——原来是鸡窝被踩塌了!看着有人沾上鸡粪的狼狈样子,大家忍俊不禁。
  播放83版《射雕英雄传》电视剧那年,村支书已将电视移到房间,去观看的仅有左邻右舍了。每晚天一擦黑,十岁左右的我便屁颠屁颠地准时去守候,生怕被抢了位置。说是抢位置,实际上不管多早去,我总被主人安排坐在地板很靠前的位置,只能仰着脑壳看。一晚下来脖子发酸腿发麻,心里着实羡慕那些可以坐在椅子上舒展着双腿观看的邻居。但那小盒子散发出的魔力很快令我忘记了那一丝缺憾。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原来父母和村支书有过节,所以我一直坐不上椅子。感谢父母在我年幼时始终没有向我提及他们大人之间的是是非非,否则当年可能就不能那么愉快地追剧了。
  后来村里有了影剧院,三天两头播放电影。但在经济拮据的日子里,花钱买票看电影仍然是件奢侈的事。我们小孩常常趁着检票混乱的当儿趁机挤进去。但遇见较真的检票员,小孩常常会被扯回出来,只好在外面眼巴巴地探头探脑。那时常想,要是跟检票员是亲戚该多好啊!20世纪90年代初,我在镇上影剧院看电影时,虽然入口处没有人检票,但在观影过程中仍有检票员会手执一把手电筒来抽查。
  我的孩子听说了我的追剧往事,一脸惘然。是啊,他怎么能想象得到又怎能体会得到?而今在我生活的这座小县城,只要点开手机上的相关网站,有什么大片热片,一目了然,动下手指便可网上购票。到了影院,坐在舒服的沙发上,翘着二郞腿,嚼着爆米花,啜着饮料,别提多惬意了。当孩子跟我回到乡下的娘家,也几乎感觉不到城乡的差距:宽带wifi手机电视电脑一样也不少,村里人看的也是网络电视,想看什么影片想看什么节目,漫不经心地握着遥控器,或点播或重播,谁还会再为了一场电影一部电视剧而欢欣雀跃?我也是偶然才想起那段岁月,有些惆怅,有些感慨,有些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