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艺人林乃龙在说唱
    

●林生钟 林克勇 文/图
　　“日吉时年大吉昌，香焚三支敬目怜。今来家宅香线点，大小男女保平安；男人三香求财报，女人三香保平安，小孩三香根基壮，老人三香保长远；香烟开出透天庭，寿同彭祖八百春。目怜师傅请上庭，保持子孙万代兴……”
　　这是流传在大田县广平镇等地的民间说唱艺术《目怜栱》开头的说白。《目怜栱》是元代学者郭居敬根据其编撰的《二十四孝》内容改编的，他为了普及孝道，“尝摭虞舜而下二十又四人孝行之概，序而诗之。名《二十四孝诗》，用训童蒙。”当他看到许多盲人靠艰难行乞度日，就把孝典编成民歌教唱，让残疾人获得社会救济的同时，使孝文化在挨家挨户的宣传中得到弘扬。“目怜”者，即怜悯盲人；“栱”为说唱。
　　与传统的《二十四孝》和当地人收藏的《目怜栱》唱本不一样，文江镇民间艺人林乃龙，完全凭借前人的口口相传，在社会上说唱方言版的“目怜栱”。他舞着盲杖又说又唱，喜怒哀乐的表情展现无余，感染力强烈。以下是笔者根据他的口述，对照《二十四孝》典故和方言发音，整理出来的《目怜栱》唱词，择取部分：
　　（说白）第一行孝顺是舜哥，舜哥亲生啊娘过世早，父亲再娶后娘残害舜哥，残害十八回，千害万害害不死。后做了皇帝，皇帝在上比亲生父娘都关心三分……（唱）第一行孝舜王，孝顺父母感苍天。山头有米来救饥民，风调雨顺国太平；第二行孝顺是汉文帝，文帝尝药孝爹娘。文帝孝顺管天下，万古春秋传饥民……
　　（说）第七行孝顺是吴猛，吴猛因家里困难无蚊帐给爹娘睡，不敢见爹娘面。想了想没计使，把衣服和裤子脱了上床铺，叫蚊虫吃饱来，孝爹娘睡，所以能成二十四孝贤圣，目怜师傅感人来宣传。现在年轻人大多数睡大铺架，花丝被安排给孩子睡，哪有蚊虫吃饱叫爹娘睡……
　　（说）第十一行孝顺是郭巨，郭巨说饥荒年没了吃，娘饿了眼睛睁不开。想了没计使，叫了老婆一泡奶先让给娘吸了一下。叫娘吸了下，娘吸了一下眼睛睁开了。问老婆打算的这个事情有没同意，要是同意跟你讲。老婆讲“如果你同意，我也同意。”“喽，我们的孩子没了，下胎可以再生，如果娘饿死了，没有地方去找娘，娘也不会再生。”
　　唉！把孩子藏在山上住，老婆一泡奶让给娘吃。哦，这个真孝子，按道理，真敢把孩子藏在山上。老婆抱着孩子上山了，这个郭巨真拿锄头上山了，真敢把孩子藏在山上住。按道理，现在人真敢把孩子藏在山上没有几个。会有这种思想，你倒有这个思想，真敢把孩子藏在山上。被土地公看住，“郭巨这个真孝顺，因娘没有了吃把孩子藏在山上。”真孝顺土地公托梦，送给一锭金，一锭银。挖了一下真得到金银，挖了两下又碰到一缸金一缸银。“够了！”爬起来告诉老婆，“不要了，我们得到娘又得到孩子，我孝顺娘，你孝顺我娘；我们回去，我们一家得团圆，孩子可以抱回去了。”
　　回去后被假孝听到，郭巨得到一缸金一缸银，我们也把自己孩子藏在山上，我们同样试一试。假孝老婆说，“你这个头头尖尖剥芋头，那郭巨真孝顺土地公公才送一缸金一缸银，我们也试一试把孩子藏在山上，如果没有不会亏，我们把孩子抱回来。”挖来挖去也没挖到，挖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挖到，只有郭巨真孝顺，土地公公才送一缸金一缸银。（唱）第十一行孝顺是郭巨，郭巨天感孝子得黄金。郭巨再生母真孝子，日后孝子得团圆……
　　（说）第十九行孝顺是王公，王公娘从来怕雷公，啊娘死了墓现做，墓做在屋后花台边。早晨雷公叫，跑到娘墓地做伴，叫娘不要惊；中午雷公叫，跑到娘墓地做伴，叫娘不要惊；半中午半下午雷公叫，也跑到娘墓地做伴，叫娘不要惊；晚上半夜三更雷公叫，马上起床跑到娘墓地做伴，叫娘不要惊。被土地公看住，“王公这个真孝顺，因娘已经死了躺在墓里，雷公叫，跑到娘墓地做伴，叫娘不要惊。”这时土地公扮假老虎、假鬼吓一吓，只要雷公一叫一点都不怕，真孝顺土地公托梦送给一缸金一缸银！传自今，普遍在八月至十一月扫墓，正是王公源来。八月至十一月墓门开，谢谢父母恩情……
　　（说）第二十行孝顺是丁兰，早先丁兰非常不孝，啊娘早晨送饭给他吃要打娘一下，啊娘中午送饭给他吃要打娘一下，啊娘晚上送饭给他吃要打娘一下。有一天，看到树上大鸟捉虫，小鸟母亲自己不舍得吃，一尾一尾喂给小鸟吃。心想，鸟不会讲话，能这么疼孩子，想一想娘从来送饭给他吃，也要打娘一下，太对不起自己娘了，从今往后要开始孝顺娘。
　　丁兰感到不安，这时跑到田里，看到娘在田中犁田，牛鞭忘记拿。丁兰拿起牛鞭蹦蹦跳跳。丁兰啊娘看了，今天丁兰不懂要怎么打我，心急跑到河边跳了下去。丁兰也跳了下去，找来找去找不到娘尸体，捞来捞去捞到木头。木头也要拿回去放在厅头，日间哭哭啼啼送米送饭，天天哭哭啼啼“你生在不孝，死了来孝，孝木头，日间哭哭啼啼送米送饭，每天每日送米送饭。”
　　丁兰外出干活，叫老婆今天送饭给我娘吃，娘肚子饿。“有娘你拿来打，拿来骂，没有娘木头也叫我送米送饭哭哭啼啼。”不管！不听！就是不送米饭！
　　晚上托丁兰梦，“今天你老婆没有送饭给我吃，肚子好饿。”梦醒了，起来骂老婆，今天叫你送饭给我娘吃，娘说肚子好饿。“哦，没想到木头也会懂得肚子好饿。”第二天早晨丁兰外出干活，丁兰老婆到了厅头，问了日间木头你不啼不叫，夜间你不走不动，也会学舌。“昨天没有送饭给你吃，说肚子好饿，如果是我婆婆，我拿锥刺一下会血流。”真拿锥刺一下血流出来，晚上又托丁兰梦，今天你老婆说你昨天没有送饭给我吃，说肚子好饿，她拿锥刺我一下，看现在血流不止。这时丁兰气爆了，把老婆赶走，真心真意孝木头……
　　结尾曲继续唱道：咳！二十四孝孝顺都唱完，劝人大小都听到，二十四孝孝顺劝人大小要记心。男人听唱孝父母，女人听唱孝爹娘，现人听唱来去过，小孩听唱一阵风。哼！孝顺父母天德发，不孝氏大太不仁，兄弟叔侄没孝顺，田头起火烟，兄弟叔侄太哄跳，山门没人看仙去；啊母妯娌是会孝，家庭喜事不用愁，啊母妯娌是会好，锅碗瓢盆木桶不用锁，太多东西也不会丟；多人会好没有话猜，屋外会好没舌歪，公婆会好三辈子，兄弟会好正名扬；公婆不好奴婢欺，兄弟不和被人欺，兄弟不和妻子散；女人管家没得正名扬，一来筷桶过早晨，鸡腿鸭棒多顾家，鸡腿鸭棒留起来，人客能来备的上……啊哈！目怜师傅身，目怜师傅会点灯，被人打发没下真，被人打发没下满，当时名嘴好名声。虽然看我眼睛看不到，大家好心随你送，从小眼睛目瞎看不到，各人好心装满金。没有眼睛最甘苦，别人用看我用摸，别人用看我用听……子孙多多多孝顺，听完大家今后生意、好事、生财富贵赚大钱。
　　——这些说唱的内容新老结合，比如在《恣蚊饱血》里，幼年的吴猛为了让劳累了一整天的父母能够休息好，在没有蚊帐和无法驱蚊的情况下，脱光了衣裤喂蚊虫，目怜师傅把当下许多年轻人只重视孩子，却忽略了对父母关心的现象，不失时机地提醒；对《埋儿丰母》的故事，进行了还原和充实的同时，拿真孝与假孝对比；在《闻雷泣墓》中，列举了大量的地方民俗文化。大田人普遍在八月至十一月间扫墓，谓之“墓门开”“谢父母恩正当时”。说唱里引经据典，土地公假扮老虎考验王裒后，也像对待郭巨一样送给金银；老人说丁兰是个不孝子，他对母亲生不厚养、死后惺惺作态，非常反感，当作反面教材。
　　广平人敬父母，睦邻里，以孝当先。每年春节，家家户户酿红酒杀鸡鸭，轮流做东请遍所有的亲朋。在郭氏祠堂后山的慧林洞里，寄存着大大小小的棺椁和瓦瓮，据称安置的都是一些无主坟……当然，说唱里没有二十四孝故事的标题，孝典以前都是以孝子的名字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