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陈培泼 陈培泼,别署三乐堂主人,记者、政工师,中国移动书画家协会会员、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三明市文史研究员,现居三明。著有散文集《足迹》、《沂水微澜》等,文学、书画作品曾在《中国青年报》、《工人日报》、《中国钢笔书法》、《人民邮电报》等各类报刊杂志发表。 春回老屋 晚春时节,真是绿肥红瘦。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绿色。绿得生动、绿得丰满、绿得多姿。绿的山、绿的水、绿的树、绿的草、绿的菜……感觉连空气也是绿的,淡淡的、轻轻的,绿的味道。一切生命,都在这样晚春的时令里,绽放着最为耀眼的青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充满快乐地伸展着胳膊腿儿,比着劲地成长着,生怕稍一疏忽,就会被时光抛弃,辜负了这样美好的季节。 在这样浓烈的春色里,行走在大田县城的街道,我忽然想家,想念老家的父亲和母亲,想念老家的老屋,想念老屋的池塘、枇杷、桃树、菜园、梅子……想念蓬勃生命的根源,那无数绿色之下,扎根于沃土的发达根系,正是这些根系源源不断地给绿色输送充足的营养和水分,才有了这满世界的绿。 有人说,人生要经历两件事,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也许这两件事,我都不曾经历,但我可以有一次说回家就回家的冲动与快乐,这样的感觉真好。当我决定要回老家,立马就带着妻子和孩子转身奔向超市,很快就买好父亲喜欢吃的多宝鱼和牛肉,开着车子就往老家赶。 行走在闽中大田的群山峻岭之中,车子就像一条扎入绿色海洋的游鱼,瞬间就被绿色的波涛所淹没。公路两旁,群山竞涌,绿浪滔天,一座座绿色的山峦,就像起伏的波浪,一层连着一层,一浪接着一浪,山水同色,水天相连。山上的竹林、杉林、松林、灌木林、杂木林、桉树林、油茶林……都被晚春的画笔抺成绿色,淡绿的、浓绿的、青绿的、墨绿的、翠绿的、碧绿的……绿得无边,绿得浪漫,绿得诗意,就连地面也满是绿色的小草和青苔。在这样绿色的世界里,我终于领悟了王安石:“京口瓜州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诗情画意,看来这绿色还真是思乡的催化剂呀。 当喘着气儿的车子,急速行驶了四十分钟,老家特有的、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泥土的芬芳、带着山野的清新、带着烟草的气味、带着果树的甘甜,还有那嬉闹的孩童、潺潺的小河、翠绿的群山、齐整的田畦、自在的鸡鸭、耕作的水牛、行走的家狗,乡村的景物一一扑入眼帘。 全村唯一一座坐落在水田中央的圆形老屋,犹如一轮满月,浮动在四周都是青绿的烟田里,显得那样从容淡定、舒展大气,又是那样的飘逸洒脱,一如我的父辈、祖辈的精神注解,汤泉陈营长、烈士陈郁文,游击队员、离休干部陈郁生,汤泉老校长、扁头城……一一成为当地的传说和倾慕的对象,这都足以让老屋成为我骄傲的资本。同时,老屋也砥砺、鼓舞、鞭策着我,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断地磨砺自己、成长自己,以免愧对了老屋。 老屋有一条八十公分左右宽度的小道,可容两人并排而行。小道从水田中央穿越而过,一头连着村道,一头连着圆状的老屋,从远处看,就像是圆形的气球拴着的一条绳子。小道两侧和路面是天然的石头砌成,大小不同、形状各异,却能倚势成形,各得其所,又能长短互补,和谐相处,在小小的石径小道上,造就了朴素的人生真谛。百年的时光,这条小小石道,走过国民党的军官;走过中共地下党地方组织的领导;走过为解放事业而献身的先烈,也走过在十年浩劫中敢为真理鼓而呼,不惧身陷囹圄的普通公民……这些早已被时光打磨,平静如砥的石头,虽然不语,却用坚硬的本质,忠实地记录了一个家族由盛而衰,由衰而盛的全部过程,折射出一个家族在不同时代的不同遭遇,见证了人世间的沧海桑田,白云苍狗。 脚还没跨进家门,孩子就迫不及待地大声地呼喊着:爷爷、奶奶,我回来了!早已等候在家的父亲和母亲,循声而出,蹲下身子就把孩子揽在怀中。等我们放下手头的东西,父亲和母亲就忙开了,择菜洗菜、杀鱼切肉、生火煮饭,进进出出,一刻也不闲着,他们把见到孩子的喜悦、感受到的天伦之乐,融进了每一个欢快的言语和动作中去。 五个叔公先后建了新房子,搬出了老屋。如今,一座偌大的老屋,只有父亲和母亲不时地住着,与先前的喧闹和拥挤相比,多少显得有些空旷、寂静、冷清。奇怪的是,木质结构的瓦房老屋,竟然没有丝毫的破败、颓废之相,依然崭新如故,引得许多邻近的乡亲啧啧稀奇。在这晚春的时光里,老屋更是焕发出别样的异彩来,到处都透露出一股亮丽、蓬勃的生命力,绿色俨然成了这里的主宰。屋后的两棵枇杷树,枝繁叶茂,果实累累,却又表述各异,有的金黄熟透,有的青黄之间半熟不熟,有的还是青果一枚,很是诱人,显见的是引来了许多邻家的孩子,地上满是他们打落的树叶,还有未成熟被遗弃的青涩果子。 两棵枇杷树之间还有一棵桃树、一棵青梅和一棵葡萄。四月,正是人间芳菲尽,不管是报与春风一枝开的梅花,还是轻红约翠纱的桃花,抑或是满架高撑紫络索的葡萄,哪见得半点红、白的样子,早已是绿肥的不成样子。一树的绿叶,十足的烟火气味,可也就离人间更近了些,让人亲近了不少,惹人怜爱、欢喜起来。你看那一颗颗小小的桃子、小小的葡萄、小小的梅子,青青绿绿,毛毛绒绒的,像青涩、娇羞、调皮的孩子,隐身在那一片绿海之中,很容易就被忽略了,只有驻足树下,细致观察,才能看到无数小小果子,挂在枝头上、绿叶间,享受着成长的快乐。 果树的右边是母亲的菜地,菜地边上种着一些黄瓜,瓜秧刚刚长出二十几公分,稚嫩的身子,像是发育不太健全的孩子,瘦弱地站在晚春和煦的春风里,摇摇摆摆,显得有些单调,甚至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那两株在风中摇曳的一米多高的桂花树苗,显然是得到了母亲的纵容和娇惯,要不她也不可能占据菜地的最佳位置。倒是菜地中间,由于季节性种植的空闲,没有了母亲的管理,那无数的杂草,迎来了属于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她们肆无忌惮地成长,尽情地享受着所有的阳光和雨露,不再害怕我的母亲,会因为她们妨害蔬菜的生长,将她们连根拨起。茂密的杂草,落地生根,见光疯长,饮露催生,绿油油的叶子,透亮亮的草径,覆盖了菜园的每一寸土地,显示了极其强盛的生命力。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由得让人对这卑微的生命心生敬佩和好感。这比起那些遭遇了一点小小的挫折,就感叹生活艰辛的人,不知要强了多少倍。 屋前的池塘,更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昔日清澈的池水,杳无踪迹,只看到无数的浮萍,一朵连着一朵,脚贴脚,头挨头,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起,完全掩盖了水面,昨晚细密的雨滴,根本无法穿透厚厚的浮萍,全都驻留在浮萍上,点点滴滴,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五彩缤纷、熠熠生辉,就像无数的宝石镶嵌在半月形的绿色毛毯上,美得让人惊艳,让人叹为观止。而这些浮萍似乎还不罢休,不断努力地向外伸展扩张,就连池塘的边沿也满是她们的身影。 这样的生命,在老屋无所不在。屋檐下、厅堂角、石缝中、墙基上,茅房里、池塘边……一长一长串,一长一大片,倚着墙,顺着沟,爬着地……只要能见着天、受到露、挨着土,到处都疯长着各种各样的绿色的不知名小草。这些小草是幸运的,除了偶尔会被我的父亲和母亲拔去做了兔草之外,生命的尊严一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绝不会有人干涉他们的成长,任由她们与主人和平相处。其实,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这些欢愉的小草、浮萍,没有给老屋带来荒芜的感觉,而更多是让人体会成长的意义,给人一种向上的精神,一股透亮的希望。这满眼的绿呀,都是生命! 老屋已有百年历史,焚毁重建之时,正是父亲出生之年,算来正好七十四年,父亲的前半生可谓艰辛,少小失父,半生清贫,为一家生存,殚精竭力,四处奔忙。如今已是古稀,正是安享之年,但愿天下太平,国家强盛,免去以往的战乱和动荡的悲苦。其实,老屋的代代沉浮,放在时代的背景下,何偿不像是这小草,既卑微又顽强。你看那老屋被战火焚烧而断裂的石板,还有那烧焦的土墙,留下的弹坑,无不都在诉说着岁月的重重苦难,而这并未妨碍老屋的一代代主人,追随自己的内心,坚持自己的理想,坚守为人的本性,用生命、用热血,用青春,用自由,发出自己最真实的声音,在不同的年代里走在时代的前沿,这不也正是老屋的情怀和灵魂所在吗。 晨昏更替,日夜交织。时光如水,岁月如梭。历史与现实永远是一个不断交替的过程,无论老屋经历了怎样的过去,所有的一切都成过眼烟云。而作为活在当下的现实者,最重要的不是沉湎在过去的辉煌或是苦难中不能自拔,而是应该认真地汲取历史的教训,在现实和未来的岁月中,走出更加光彩的道路和更加矫健的步伐。想到这些,我行走在老屋的脚步不再沉重,而是更加的轻盈与踏实,更加的坚定与明快。 怀念稻草 稻草,脱粒后的水稻茎杆。在如今的南方乡村,没有比这东西,更普通,更不值钱的了。夏、秋两季,水稻成熟,收割之后,田中央、村道旁、田边的旮旯角,都留下了小山样的稻草。除去了谷粒后的稻草,早已在农人的眼中,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就像被剥走了果肉的果核,被毫不留情地随意抛弃。对它的处置,有时甚至还成了农人的累赘,是烧,是留,还是回田,让他们不得不花了一番小小的心思。 稻草很普通,谁也不会把一根稻草放在眼里。可是如果把稻草一根一根地往骆驼的背上码放,最终总有一根稻草会把骆驼压垮,于是稻草很重,重得让生命无法承受。所以,有人说,这是压垮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稻草有时又很轻,轻得无法承受生命之重,于是,又有人说,这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脆弱、易折,并不具有实际意义的企盼而已。这样说来,看似普通的稻草,似乎也并不普通起来。 许多事物,在不同时代,不同场景,不同人群中,都会具有不同的意义和价值。就像置水牛于旱地,黄牛置于水田耕作一样,只有换个个儿,他们的作用和价值才能得到真正的体现。也许稻草在别人的眼中,一无是处,而对于我,却是别样的感受。我不知道如果没有稻草,在早年四季特别分明的冬天,我要怎样才能度过严冷的寒冬,怎样才能熬过霜雪飘飘的漫长寒夜。那时,一灯如豆,窗外北风呼啸,室内严寒逼人。小时的我,总是和弟弟、奶奶一起睡,祖孙三人蜷缩在一床薄薄的硬棉被之下,相互用身体取温,身下只是一床硬硬的草席,如果不是那厚厚的一层稻草垫子,阻隔床下冰冷的空气,给我们增添些许的温暖,真怀疑我们会不会在哪个下雪的寒夜给冻僵,再也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了。 那时,大家都穷,不要说垫被、毯子,家里有两条十斤重的被子,就算是殷实小康之家了。我家更穷,祖母十八岁守寡,拉扯着父亲,一路跌跌撞撞走来,能够留下条小命就不错了,垫被和毯子不要说没见过,就连听也没听过。哪还曾想,父亲不仅成了家,还有了我们兄妹三个孩子,家中虽然一贫如洗,却总算有了一些活力与生机。于是,在别人眼中不值钱的东西,在我们的眼里就成了宝贝,稻草就是。 那时的冬天,下雨或是下雪,是我们这些孩子最难熬的时光。这时候,不用上山打柴,也不用下地干活,但满地的泥水和四处穿梭的寒风,阻止了我们活泼的脚步。穿着布鞋和单薄衣裳的我们,失了去处,这时候稻草堆便成了我们最为温馨的乐园。草寮里,早已被秋阳晒软了脾气,磨灭了性子的稻草,被父亲和母亲在顶部绑了一个“发束”,老老实实地被码在一起,有的横放,有的侧卧,作为制作稻草垫子或是母猪产房的备料,规则地堆成了一座小山。我和弟妹,或是其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便会一同钻进山一样的稻草堆里,在里面趴出一个窝来,上下左右都被厚厚的稻草围裹着,或坐或躺,甚至还可以在顶上挖出一个洞,在里面玩纸牌、捡石子、锤子剪刀布的游戏,把凄风苦雨都抵挡在草堆之外,让我们冰冷的身体不再感到寒冷,让我们小小的心灵不再感到失落,甚或有了一种稻草堆里不是家却胜是家的感觉。除了吃午饭,一玩一躲就是一整天,就是到了傍晚,竟也舍不得回家了。 刚割下的稻草,可没这么驯服,血气方刚,脾气大的很,不好接触,仗着刚给她的主子奉献了丰硕的果实,腰杆子硬,出手便伤人,不小心就会被她锋利的叶子在手上、腿肚子上割出血来。小时候,我没少被她伤着。一到夏收、秋收两个季节,所有的孩子,都要下田里帮大人收稻子。把割倒的稻子,从地里用肩膀扛到打谷场,不仅成了孩子的专利,还指定任务,按年纪大小,各自负责一到三把不等的镰刀所割下的稻子,让我们这些孩子不能偷懒。一捆捆的稻草虽然已经被放倒,但长着微小锯齿的稻叶,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随时准备咬我们一口,逼得我们不得不做许多的防护措施,孩子们大多用的是母亲用来煮饭的围裙,把整个脸部和脖子都包裹起来,只露出两个眼睛来,但不管怎样防御,脸上、脖子、小腿的割伤在所难免,骄阳暴晒,汗水淋淋,流到伤口处,疼痛难忍,至今想来,记忆犹新。 与稻草的记忆中,最快乐的是捡稻草菇。到了秋天,夏收之后,被抛弃在田头地角的稻草开始腐烂,温度和湿度达到合适的时候,稻草堆就开始长草菇。特别是雨后的第二天,稻草菇更是争先恐后地生长起来。这个时候,我就会领着弟妹,提着篮子,去捡草菇。拾捡稻草菇不能蛮干,需要一些经验和技巧,浅了容易伤着菇伞,深了便会错过菇层,什么也捡不到。首先要找到那些稻草堆表面上有过草菇枯萎的痕迹,然后,小心地把表层稻草轻轻地揭开,这时就会看到一朵朵拇指头大小,呈乳白色的稻草菇,密密麻麻地长在冒着热气的稻草堆里,等候着我们去拾捡,这样下来,小半天的时间,我们会捡到三四斤的草菇。运气好的时候,会在一些稻草腐烂充分,离地表近,又有充足的水分和营养的地方捡到大草菇,一个个有鸭蛋大小,一窝子会长七八个,让人惊喜。这些稻草菇,没有用菌种,也没有用药引,都是纯天然的,洗净后煮汤,汤味鲜美,香甜可人,不仅是那个食物高度缺乏的年代,不可多得佳肴,就是放在现在高档的酒店里,也不失是一道珍品。 我离开乡村十几年了,与稻草见面的机会不多,与稻草亲密接触的机会就更少了。然而,稻草特有的清香,一直都充盈、缭绕在我的心间,从来不曾离去,不时让我感受别样的温暖。 湖光山色有无中 出了三元城区,沿省道306往大田方向,行车十余分钟,就到了东牙溪水库。水库的入口就在省道边上,铁栅栏的自动门,花岗岩的围墙,墙上镌刻着毛体的“东牙溪水库”五个红色大字,从容大气,又不失飘逸。 进了围墙,沿着水泥路面往山脚驰来。放眼望去,在层层叠翠,万山蜂拥之中,东牙溪水库的倩影,犹如含羞少女,玲珑的身段,起伏的曲线,就浮现在眼前。一大片汪洋的水面,静若处子般地在水泥大坝与群山怀抱之中,慢慢地停顿、驻留下来,犹如一块深绿色的巨型翡翠,镶嵌在绿色的群山之中,显得那般地温润、优雅、恬淡。水面依着沿岸的山形,朝着山谷的各个方向,逶迤前行,渐行渐远,直到山水一色,消失在莽莽青山之中。 在我的想象中,一直觉得,湖应该是自然形成,没有人工的痕迹。比如:洞庭湖、鄱阳湖、微山湖,洪湖,西湖……湖水深浅不一,湖面上水草丰茂,有大片的莲藕和各类的水生植物。犹如电影《洪湖赤卫队》的外景一样,小船儿不是行走在芦苇荡之中,就是在接天的莲叶与朵朵的荷花之中穿行,充满了令人陶醉的美丽风光。 查找了百度上有关对湖的定义,竟然支持了我粗陋的印象。古时候,人们把陆地中封闭的水域称之为湖泊。并对湖与泊做了明确的定义,湖是指水面上长满胡子般水草的封闭水域。泊是水面光光,没有水草,可以行船和泊船的水域。可见古人处世治学之严谨。而如今,我们可没有这么多的讲究了,不管有没水草,还是用现代工业文明的产物,对水域进行的围堵与追剿,一律统称为湖。比如,近年在尤溪坂面拦水建坝而成的闽湖,还有泰宁的大金湖,以及深藏在三明境内群山万岭之间的许多水库,都是人工的杰作。 其实,人类对自然的改造,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古时候也一样。这样的自然改造,能够造福于人类,又何乐而不为呢。比如西湖,并不是如我想象的那样,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你看那白堤与苏堤,便是唐朝的伟大诗人白居易和宋代著名文学大家苏东坡主政杭州时,发动人工对西湖进行的改造,便于贮蓄湖水,灌溉农田,不仅造福于当地的老百姓,更为千古文坛留下段段佳话。 东牙溪水库始建于1993年,一开始应当也是作为拦洪蓄水和调节水流的水利工程,可以起到防洪、蓄水灌溉、供水、发电、养鱼的作用。3年之后的1996年,东牙溪水库的作用与使命出现了重大变化,使她与三明市区30万居民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甚至息息相关。就在这一年,东牙溪水库被确定为三明市区饮用水源,成为三明市区30万居民的重要生活饮用水源地,每天向市区输送生活用水大约在2.8万吨。从这个角度上说,东牙溪水库这个人工湖泊存在的意义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建设水库之初所设定的实用价值。众所周知,水是生命之源,离开了水,人类就无法生存。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东牙溪水库就是三明市区几十万民众的母亲湖,她用自己的乳汁,滋养了沙溪河两岸的万物生灵,让我们这个赖以生存的城市充满了生命与活力。 让人感到惋惜的是,对于这样一处,供养我们生命,滋润我们生活,具有重要意义的湖泊,我们给予的关注实在是太少太少了,为了完成这次作文,我上网查询了相关东牙溪水库的资料,除了一个简单到不足500字的官方说明资料,便是三五处的有关保护水源的新闻报道,少有其他介绍东牙溪水库的文章与图片,足见我们三明文艺家们的缺位与吝啬了。 东牙溪水库主河道全长30余公里,全流域面积188平方公里,水源地保护区面积184平方公里,保护区内涉及16个行政村,总户数2692户,总人口11500人,有耕地面积1252亩,果园450公顷,林地面积11787公顷,流域之内面积重大,村庄不少,涉及民众亦有上万之多。我想,作为东牙溪水库的流域内的老百姓所做出的牺牲与让步是值得我们尊重与珍惜的,毕竟为了保护水源地的水源安全与质量,为了市区三十几万人的生命安全,他们在作业生产、经济发展的过程中,肯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并做出许多的让步。 作为一处人工湖泊,除了饮用水的实用价值之外。湖光山色,一定是自然界给予我们丰厚的馈赠。纵观五千年的浩瀚文明史,从诗经再到唐诗,从唐诗再到宋词……吟咏湖光山色的诗词曲目,可谓是琳琅满目,绵绵不绝。比如,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去梦泽,波撼岳阳城……无不是描写湖光山色的。 其实,东牙溪水库的湖光山色,一点也不逊色于这些诗词歌赋所描绘的人间仙景。一年四季,风景依时序而变换,春临之时,水碧如黛,山青似玉,水映着山,山衬着水,山水一色,浑然天成,沿岸桃花、李花、梨花、桔子花……万花繁茂,次第开放,水面也就跟着热闹起来,岸上水中百花争艳,一时让人恍惚起来,分不清是湖里湖外;夏至之日,阳光充沛,站在水库的坝头,手搭凉蓬,抬眼远眺,水面如镜,微风吹过,点点波光,如金似银,层层叠叠,闪闪发亮,让人顿生快意,心镜澄明,临风而立,其喜洋洋;立秋之季,湖面薄雾四起,四周群山,时隐时现,如梦如幻,时到中午,层雾消尽,天光乍现,岸上金色满园,橙子、桔子、梨子、桃子……果实累累,让人喜不自胜,山中红叶映衬湖面,恰如水墨点晴之笔,在宁静的湖水上,写下重彩的一笔,浓的让人惊艳,让人叹服;入冬之后,湖水也渐渐地瘦了下来,在湖岸上悄然地露出了腰际,山色也凝重了起来,四周的群山,色彩斑驳,五颜六色,不再像春夏之时,青山如黛,不够,正是这样自然的时序转换,让我们可以更多的领略东牙溪别样的风采,这不也是大自然给予我们人类的赏赐吗?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是苏大学士描写杭州西湖的一首名作,我想凡是稍有文学常识的人,对这样的一首名诗定是耳熟能详的了。苏大学士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文学艺术成就大,但是人生际遇,却是颇为坎坷。苏东坡二度入杭州为官,初为杭州通判,再为杭州太守。我想这首诗应是其在杭州太守任上所写,晴也好,雨也罢,淡妆浓抹皆相宜,从这首诗中,不难看出苏大学士豁然通达的博大胸怀,这也是他在今后仕宦道路上,遭遇一贬再贬,却始终能够保持乐观积极的人生态度,并能在文学艺术上取得巨大的成就的重要因素吧。 作为一个凡人,我倒是有些促狭与偏颇了,我是更喜欢“山色空蒙雨亦奇”这样的景观的。我一直觉得雨中的东牙溪水库比“晴方好”之时,显得更为灵动、清雅和幽静。雨下时,只见绿色的湖面上,雨滴从天而降,万珠跳动,如大珠小珠落入玉盤,激起点点晶莹剔透的白玉。远处四周的群山,万峰竟涌,犹如碧波连天,万马奔腾,一齐朝着湖面而来。山林经过雨水的沐浴,更加苍翠欲滴,清新的空气中,流动着一丝山区林木特有的气味。雨住之时,站在湖岸上,但见山依着湖,湖连着山,山林倒映,雾气蒸腾,氤氤氲氲,奇观异景,恰似海市蜃楼,令人目不睱接,思绪联翩。 美哉,东牙溪!你不仅为我们三十几万市民无私的地奉献了生命之源,更是默默地为我们呈现了四时如画的风景奇观。一如那16个村庄纯朴的乡民,为了这城市的生命之水,做出的巨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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