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修志写史，对其事其人“在疑信可否之间，与其割而弃之，毋宁拉杂书之。”尤其对鬼神这类荒诞之事，更是坚守“圣人不语”。

近阅大田旧志，发现其中载有两个本地人鬼交往的故事，觉得特别有意思，于是整理并作转述，希望与修撰者的初衷一样，“博采兼收，以备后人之考证”。
　　

其一
　　

清朝光绪末年，小湖乡有个名叫乐新同的戏子，才30多岁，一次在去隔壁村演戏的路上却突然暴死了。新同去世时家里有老母亲和妻子二人，经济状况一贫如洗，没有了男人这个主心骨和劳力，婆媳俩连生存都成了问题。因此新同的妻子和母亲成天以泪洗面，那情景看了让人心酸。

可正当全家人陷入痛苦绝望的时候，新同的魂魄竟回到家来，并且告诉母亲说：“我很挂念阿姆，知道家里空空的穷得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不忍让你们沦为臭水沟一样贫贱和被嫌弃，所以特地向阎罗王求情请假回来侍奉阿姆和积攒家业，好让你们以后不再为了三餐糊口没有着落而担心。”新同的母亲只听到新同在和她讲话，却看不见新同的影子，以为是自己想儿子想昏了头，于是倍加伤心哭嚎：“儿啊，你如今生人都变成死鬼了，还怎能照顾我们啊，我可真命苦，这可怎么办啊？”新同接过话说：“阿姆你不用怕！”于是就立即动作起来整理家务，凡需要添置的物件都悉数安排到位，让老母亲看得将信将疑甚至心花怒放，几乎都忘了新同其实已经是入土的人了。

周围的人听到有这样的怪事，都好奇地来打听看热闹。新同趁机和乡邻接触互动，一一详细地说出来人家中曾经发生过的往事，并且丝毫不差、准确无比，让许多人哑口无言、目瞪口呆。因此大家把他当成了无所不知和无所不能的神，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如果有谁生了病，肯定会来问医问药；有人遇到不顺事，也自然想着赶来询问命运前程和规避解决的办法；更有甚者，不辞辛苦大老远跑来，就为了问地理、求风水……大家给他上供送财献物，求请的人每天都络绎不绝，把家里挤得水泄不通。

乐母每回见有人来问状（或“问信”），就点三炷香朝着天空大喊三声新同的名字，过不了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飘进了新同生前住的房间，隔着窗户里面有人开始问话。直到来人对所提的问题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新同才会无声无息离去。这样一直过了几年，乐母收了许多钱，小家也兴旺了起来，她给新同买了个养子，并在家中立新同塑像供奉。从那以后，新同渐渐少出现了，有时乐母朝天空叫了三四次也没反应。等乐母和乐妻相继过世后，新同的神迹也跟着消失了，并且再也没有回来过。
　　

其二
　　

清朝宣统年间，广平人郭新火壮年丧偶，考虑到孩子很小没人带，因此续弦再娶了一房。可刚刚新婚不久，就老听到家里晚上常常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有时在窗外，有时又在房间。起初郭新火他们以为只是老鼠在跑动，并不以为意，可是后来仔细一听，这中间好像有人在轻声叹息，像是死去的前妻放不下幼子和怕被虐待的样子。郭新火开始有点害怕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但是一直都没有看到前妻的踪影，心里七上八下的。

过了两年，这种状况一直没有改变。郭新火于是来到前妻的墓地，挖开了坟墓并开启棺材，结果发现其妻面目如生，两只乳房鼓鼓涨涨的撑破了衣服突在胸口外，与哺乳期的妇女情形没有两样。郭看了极其害怕，情急之下拿着劈刀往尸体上乱搅，但见遍体有如败絮，就架起柴草给火化了。自此鬼魂夜夜都上家里来闹，不仅破口大骂郭新火无情无义，还把郭家厨房里的盘子、碟子、瓦罐、瓷碗……全部打碎。全家人害怕得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郭新火又请了一班道士来贴符念咒做法术，可是没什么效果，鬼魂不闹了仅仅不到一旬的时间，一切又变得跟从前一样，甚至还变本加厉。郭新火没其他办法，只好带着后妻和孩子搬到村中的关帝庙暂时躲避。可前妻的阴魂还是跟着追到了庙里，这回只是站在门外不敢进院子了而已，骂声依然不断。每晚二鼓时分准时来，到拂晓天亮了才消失，凶狠的怒骂响亮如雷，传到周围的村子人人都听到，以致那段时间没有人敢在夜间出门或者赶路。

郭新火无法忍受这般骚扰，开始躲在窗户边透过缝隙注意鬼魂的行动。但是每次除见到门外有一团像雾不是雾、如影子又不是影子的东西在飘移，还有就一只烤手御寒的火笼在闪闪发光，并没有看清明确的目标。郭在私底下想：这个一定是前妻的鬼魂附到了哪个衰人的身体上，所以才能兴风作浪的。

到了第二个晚上，郭新火在身上藏好了把刀躲在窗外等着鬼的到来，待看准了火笼出现，朝着红光处用力敲过去，猛然听到有声音倒在了地上，于是大声叫家人点起灯盏和蜡烛来帮忙。结果往地上细瞧，却不料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晕了过去的人，竟是白天住在隔壁的一个乞丐婆。把她背回家里，奇怪那睡觉的卧室房门关得好好的，旁边也没其他破洞，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被摄出来的。问女乞丐，女乞丐自己也说不清楚，在床上休息了几天后就都正常了。从那以后，鬼魂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两则鬼故事不仅有真人真姓、真实的地名和事件发生的时间，它们还与一些名为“杂录”可考的历史放在一起。其实是人也好“鬼”也罢，他们一样都“性本善”，内心都藏有大爱、真情、善良，并且爱憎分明有情有义，这也正是大田人自古以来就有的善良和淳朴的个性。
　　

收集整理：林生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