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几个村庄和一些河流,翻越数重山,夜幕降临了,夜色在远方的群山周围流淌,白色的天光渗入其间,夜逐渐滑入村庄的底部。男孩姨姨家厨房里的灯盏,像一枚熟透的桔子悬在挂枝头,姨姨家周边广阔的天地漆黑如墨,那盏灯被放大了,在夜空里飘游。风,一丝微凉,却也清爽,推开一朵黑色的云,便擦亮了一片星空。女孩的家在另一处山口,被村子中央的一座小山挡住了。 有几株无人照顾、高矮不齐的芭蕉树,有的开花,有的边开花边结果,有的却是大串长成的芭蕉低垂在溪流边上,流水有些着急,一会儿漂浮着黑色的影子,一会儿漂流着白色的光。男孩下水了,他把整个身子扑到芭蕉树上,却也折不断这串果子。他终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小刀,细细仔仔地割出了一个口子。男孩整个身子挂在那串果子上,很快,卟咚一声,他连同芭蕉一起掉到水里。 男孩对女孩说,凉快! 女孩说,这不是偷了人家的? 男孩说,你用不着管这么多,这里与我没关系,我才不管这么多。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是湿了,但还好。他把衣服和裤子脱了,让女孩提住。他穿着裤衩,扛着一大串比自己身材还更粗壮的芭蕉,兴奋不已。 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进村庄,空寂的世界里,好像一切可以为所欲为,没有罪恶。 路过一些水泥砖房,路过几处落破的老屋,它们常年没有灯光。男孩给自己鼓劲,这儿的一切都无人看管,这偷也不算是偷了。男孩气喘兮兮,却没有放慢脚步。王老师罚我写日记,可以把这串芭蕉写了吗? 女孩说,你敢吗? 我就敢,有什么不敢。她若再罚我站,我就扯她的裙子。 你最好写点别的,你也不能把我写进去了。我最怕写作文了,我更喜欢数学。 我最讨厌的是数学老师,他上课时老是盯着窗外一户人家的阁楼…… 男孩个子瘦小,老是被班级一大个子同学欺负。男孩报复的方式很简单,抓了一条大青虫放进大个子的裤裆内,结果被老师罚站一节课,罚写日记三篇,他们读小学三年级,刚学会写日记,可是男孩感觉写日记很容易,正好写一篇痛骂大个子长大后找不到老婆。 他们打新使婆家一株柚子树下路过,新使婆住在破屋里,这柚子却是枝叶繁茂,流油发光,长势喜人。树长得好,而新使婆却是一个穷鬼。他们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柚香味儿,男孩想到了遥远的果熟,中秋时分的月亮,而这前后,他没有少偷食的,大地上可是满满的果实,却是无人看管,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没有人在乎一个孩子的行踪。他曾经在月光下的花生地里睡了一晚回来,却也无人知晓。他们刚路过,新使婆却出现在树下,盯着他们,突然间边唱边哭起来,守寡的疯子婆可是寂寞了,喝了酒就独自歌唱,闻到有人路过,就用哭唱的方式吸引人家注意,她是在哭丧,可是她家中并没有人过世。新使婆不但在夜里唱,早晨起床,一碗酒下去后,就在村子里逛荡游唱,歌的调子就是葬礼上的丧曲,大抵上村子里的女人们都会的。只是新使婆唱得更惊心动魄,新使婆硕壮,嗓音洪亮,一唱就难以停止下来,她永远不会疲倦。别看她长得粗,即兴编出来的词,可是丰富细腻,描绘出来的东西特别形象。歌唱时,她会寻找目标,谁被中了目标,谁都得认真听她的,她会把你的一生清楚明白地唱出来,送你灵魂上路,你再是老火,这下也只能认真听她盖棺定论地对你评价一翻,由不得你。从来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制止她歌唱,相反,人们却是在消费她,在苍白孤单的生活里找寻一种乐趣罢了。 四下里,所有屋舍都在黑暗中,他们一溜烟消失了,他们感觉得到新使婆的目光尾随着他们不放。 男孩说,今晚,人家还没来劲,不然她会唱一些我们听得懂的歌。 女孩说,她也会骂人的,她没少骂唱我奶奶,只是因为奶奶做媒给她介绍了个短命鬼的男人。而奶奶认为,若没有她介绍,也许新使婆至今也无法嫁出去。 穿过一片开满花的稻田,他们来到了黑暗里的老梅子树丛,前边就是男孩姨姨叫梅子厝的家了。地上落满了一层腐烂的黄梅果,散发出欲发酵成酒那般的味道。树丛下有一口梅子泉,男孩放下肩上的芭蕉,趴到那儿喝水,酸酸甜甜地,男孩抬起头,想了想,又埋进去畅饮。 这果子埋在我姨姨家的稻草堆里催熟后,我再分给你。男孩说。 女孩将衣服挂在男孩肩上的芭蕉上。我才不这稀罕这东西,我家屋后多的是水果。 你敢一个人回家吗? 怎么不敢?女孩奔跑着绕过男孩姨姨家的大宅子,身轻如燕。 姨姨家的大门虚掩着,男孩用芭蕉柄撞开了门。姨姨家的深宅大院幽深寂静,住这儿三、四年了,男孩还没摸透这老宅子的结构,可是数不过来的房间,窗户上雕刻着无数的花朵与鸟虫,这里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男孩不知,但他遇见一些怪事,不得其解。年轻美丽的姨姨却能撑控这儿的一切,出没其间,像老师讲的狐狸精。 男孩到厨房将姨姨食剩的半碗豌豆吃光,再喝上一大瓢凉水,他心满意足了。 男孩穿过两个古老的天井,天井里有石榴树和柚子树,它们都长得不错。他扛着芭蕉,上了二楼的跑马廊,这是他新发现的地带,跑马廊边上放有五具棺木和三堆石灰,跑马廊尽头有一间房,里头堆着许多稻草,这里的窗户上没有镂空雕刻,它像一本翻开的书。这里的空气热乎乎的,有股米香味儿,男孩将芭蕉埋进干燥的稻草堆里,这儿安全妥帖,无人能及。 男孩住的房间是他父亲帮忙挑的,窗户上雕有无数条龙,它们缠绕在一起,男孩数不清它们,老是越数越多。三年前,父亲背着妹妹,一手牵着他来到姨姨家。这些房间破旧不堪,大多数的门无法顺利打开,房间内有许多的蝙蝠大便,黑硬坚实。父亲在这儿呆了一天,他为男孩挑选修缮了一间屋子,在二楼,虽小,但明亮透光,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绕过老宅子的河流,河流两岸的田野和板栗树丛。 父亲背着妹妹走后,男孩再也没见到他们了,只是父亲会寄点钱回来,放在姨姨那儿供他使用,男孩偶尔会想起他们。男孩依稀记得奶奶与母亲的棺材先后抬了出去,只是一个模糊概念而已,他已无法追忆起母亲完全的模样,他一直在努力追忆母亲的脸,却是无法清晰出来;他只是记的,母亲死时,很多人围在她旁边哭,男孩也坐在床铺上,看着她们哭成泪人,也有只哭不流泪的,用唱着方式哭,屋子这么热闹,可是头一回。男孩的记忆里全是混乱的哭声,如此而已,男孩也不在乎那些过去了。动笔写日记,可是不太难,他想把今天摘芭蕉的事写进去,可是日记本在女孩那儿了。他倒头就睡着了。 女孩拿了一根细竹枝,从窗口伸入,将男孩吵醒。男孩正在梦中,他梦见芭蕉树的主人在寻找丢失的芭蕉,正来到稻草房里,男孩紧张地盯着姨姨,那间房墙壁上有一幅巨大的古代画作,姨姨却推开画里的一扇门,走了进去,消失了。就这样紧张的梦里,男孩醒了过来,他在黑暗中摸了好一阵子,懵懵懂懂地打开了门。 女孩并没有走进来,而是双手扒在门框上,伤心地哭。 男孩问她是不是把笔记本弄丢了?他有些饿了,肚子里头那些凉水在跑来荡去。 女孩说,她把奶奶弄丢了,她回到家里,发现奶奶房间的门开着,她喊着,四处找奶奶,没找着。女孩蹲在地上,弯着腰,她肚子疼。 他们到了厨房,从陶罐里捞了两个姨姨腌制的咸萝卜,咬得脆响,似乎又口渴了,摇了一瓢凉水。他们路过天井,又穿过一个小厅堂,到了姨姨住的地方,这儿是一个小花园,堆积一些破瓦罐,男孩四下里瞧了瞧,黑暗中,所有的物件都长了眼睛那样,会说话那样,静静地看着人家,它们好像随时要扑过来一般。男孩贴着门缝细听,可以判断姨姨并没有睡在里头。一只野猫路过,喵地一声,将瓦罐弄出一些衰败声响,消失在另一处的黑暗中。男孩用手电四处扫射,屋子的构件随着光跑动着,男孩说,确实没有人。女孩背靠住一根柱子,她感觉柱子有一股凉水连绵不断往下注,直抵其脚后根,她动弹不得。 繁星满天,夜虫与蛙鸣此起彼伏,世界热闹非凡。男孩拉着女孩,走出了黑暗的大宅子,此时,他们感到从未有过的透气舒畅。男孩告诉女孩,这热闹过后,将会有一场大雨,得在这场雨下来之前找到你奶奶,不然她会被雨淋湿了,我们也无处找去。 他们路过一座小木桥,村庄被甩开一边去了,这山口处,有五株巨大的老乌桕树,他们打树下走过,一下进入了黑暗的世界,男孩将手电筒往树上照去,满是串串细小瘦弱的黄色花朵,一群八哥被惊醒,哗啦啦地飞向夜空。女孩也紧跟着惊叫起来。男孩说,没什么好怕的,我就喜欢这些贪嘴鸟,明天一早,它们就会站在枝头上唱歌。 真的有些安静下来了,他们来到了一片小森林,若是深秋初冬,这些树上便长着各类果子,男孩熟悉这儿的一切。女孩家就在这片小森林里,小森林长着柚树、野酸枣,锥栗、女贞、香樟树,还有一种叫肉桂的,树叶可摘下来咀嚼,冰清中带着一丝甜味儿,男孩每每到女孩家,就贪图这东西。他们拿着一束光扫荡,树上并没有鸟儿在上头睡觉,小树林子干干净净的,没有发现奶奶。女孩突然忆起,她母亲曾经带着她躲在屋子后边的的石头洞里偷听奶奶在葡萄架下讲故事。事件败露后,她母亲就带着父亲到外边打工去了,不再回家。 也算不上是葡萄架的,葡萄攀爬在一株高大如伞的梨树上,梨子正是结果时,枝叶动人,许多萤火虫在飞舞,男孩企图用光驱逐它们,它们像烟花散开,又落到了更高处的枝叶间,夜似乎更加沉寂了。葡萄结满了成串细小结实的果子,青青地垂落下来,像铺在画纸上。他们一无所获。 西方天空不时出现闪电,那些云朵被一次又一次被反复点燃,它们像是下着红雨,一阵又一阵地扑打在眼前的屋舍、树木和田野上,一切看似热闹非凡,却是另一种寂静潜质暗长。 梨树左下方有一座小土楼,住着一个老汉,几个月前过世了。男孩把他写进了日记里。因为写了他,就不害怕了,哪怕是老汉活着从坟墓里跑回家来,他也不害怕。男孩的母亲没从墓地里回来过,哪怕变成一只大蝴蝶,哪怕是在梦里,可是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其实,男孩的日记里更多的是写新使婆唱歌的故事。那天,姨姨给老汉送纸钱,男孩偷偷地跟着她。姨姨不让,男孩还是混入了送葬的人群。新使婆是歌唱的主角,新使婆伤心过度,扑在老汉的尸体上痛哭。她大概实在是太伤心了,把老汉当成了自己的男人,一声一句地,唱得结实饱满,忧伤而又快乐。她唱着,你这个短命鬼的负心男,恨心抛下子女的负心人,去了春秋几度,也不回来,你又看上了谁?叫你上山,你偏下河,捡到了金又拾到了银,你在那里找幸福。新使婆压根就没有女子。男孩在窗户外边瞧得仔仔细细。旁边有一个男人也听见了说,唱乱了。却有人回道,让她唱吧,热闹住就好。也不知其他女人做什么来着?呆在那儿,一句也唱不出来。热闹过后,就早点收场了事,大家都明白,都各自儿忙的,都得赶着回到厂里,我泉州那边老板催得紧。 万籁俱寂,那些起劲鸣叫的虫子也歇息了,偶有一股强劲的风哗啦啦地路过,那些树木的叶子侧翻过去又恢复过来,就在那翻过去的一瞬间,夜的光走向了它,留下了另一种说不清的黑暗。 小土楼黑乎乎的一团,微弱的星光打在整齐的屋瓦上,男孩捡了一个石子扔向它,石子走了一会儿,掉落下来,又寂静了。女孩也学着扔,可是她扔不到那儿,石子被黑暗中的草丛吞噬了。 又是一股狂风从他们身上走了过去。 女孩细细地说,奶奶就在那窗户旁。她分明有些恐慌,紧紧拉住男孩的手。 在哪?窗户在哪? 土楼那边。 没有人,瞎说话。男孩往后退了几步,他并没有想跑的意思,他想得到证实。 窗户在哪?男孩用手电寻找。 女孩对着她喊,奶奶,奶奶。她悄无声息般喊着,怕是吵醒了什么。奶奶没有反应。 春娥婆!春娥婆!春娥婆!男孩大声嚷着。 春娥!春娥!男孩直呼其名,他显然有些焦急。 他们绕过一个干枯的月池,来到土楼屋檐下,发现奶奶吊在二楼走廊一根横梁上。男孩说,我以为是假的,没想到是真的。女孩开始哭泣,她让男孩上楼把奶奶救下来。门拴着,他们绕着土楼走了一圈,没有柱子,攀爬不到二楼。男孩用手在女孩脖劲上比划着,若这样捏住你的脖子,能活多久?早死了,这种死法最省事简单,我母亲是用喝农药的办法死了,你奶奶可是比我母亲聪明。 走,找新使婆去。男孩拉着女孩的手。一切还好,一场大雨没有下起来,西方天空也停止了热闹,无比清爽凉快。这夜晚足够漫长,四下里静悄悄的,黑暗滑向村庄的边沿,一些若有若无的白光铺撒在天地间,依稀看到走在田野上空低垂的电线,像是唯一的可以依靠的活物。 男孩依稀记的,妈妈、奶奶死后,父亲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邻居的婶婆,让她过来唱歌。后来,又听人们说,灵魂在歌声的陪伴下上路,她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才将获得幸福;如果灵魂不走,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来到五株乌桕树下,就听到了轰隆隆地水流声,水流紧贴着小木桥,上流的洪水带来一些树枝和废塑料袋挂在桥面上,水流湍急,形成一些大大小小的旋涡,把手电筒的光吸走,它们一浪又一浪地打在河边的崖壁上,好似巨兽张开大嘴哐当哐当地在凶猛吃食。世界灌满水流声,犹如一伙人在戏台上打架,后台有人在敲锣打鼓助阵。站在岸边,男孩犹豫了一下,对女孩说,你会哭着唱歌吗?像新使婆那样一句一句地唱着。女孩没有说话。不然你留在这儿,我叫新使婆去。女孩一声不吭,她害怕一个人留在这儿。男孩牵着女孩的手,水流正好没过脚面,他感觉周围的一切在飞速奔跑着,他赶紧退回到岸边。他们在岸边找了一些枯树枝往水流扔去,希望它们能挂在桥面上,做个掩护,可是扔下去的东西瞬间被洪流卷走,没了踪影。他们沿着河的上流行走,穿过大片大片的田野,找到了一座石拱桥,他们奔跑起来。 梅子厝外墙明亮异常,似乎可以看清屋檐下的彩色绘画,升起的月亮把所有的光芒投入姨姨家。而那些树丛、小山还是那般黑黝黝地,在深沉的睡梦里。穿过梅子树丛,就看到了新使婆的家了。男孩感觉肚子空空的,一些虫子在里头爬来爬去。她们折回到梅子树丛,寻找捡食落在地上的果子,连皮带籽的,一下滑入肚子里,酸甜味在口里回转着。她们又爬到树上去采,却是找不着几粒梅子,即使找到了,也难以伸手够着。当他们下了树,手电照射头顶,却是满满的一树果子。男孩找来一根竹竿,敲打那些果子,一时间掉落如雨。像是有一些错误存在,好比在抄袭别人的作业那样,他们忘记了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新使婆果然睡着了,鼾声如雷,使劲敲门也醒不过来,里头酒气浓重。女孩说,臭死了。男孩说,那是酒香,新使婆一定踢翻了那坛粟米酒,我可是闻到了煮熟的粟米味。 女孩蹲着,男孩骑到了她的肩膀上,企图扒开窗户,却是紧闭着,他只是松动了一条细缝。男孩用手电筒对准那条缝隙往里照,并敲着窗户大嚷:“睡猪婆,明天让杀猪的来宰你!”里头还是没有反应,一股股说不清楚的闷骚味涌出来。 真倒霉。男孩下来时朝后摔了个跟头,他听到脑袋里头有一个响亮的声音。他爬了起来,摸了摸后脑勺,摇晃几下脑袋,又张开嘴使劲咬了咬,那个声音就渐渐消失了。 女孩站着发愣,想了一会儿说,不唱行吗? 没有了唱歌,我们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让你奶奶一直那样吊住,她别想下来入土。 半个月亮从西边升起,大地逐渐清亮,植物们长高了,整个田野在膨胀,那些山往后退却,好像有许多窗户被打开。两个孩子企图在这个夜里做一件大事的幻想,被沉醉不醒的新使婆消耗尽了,但是并非希望全无。 他们到了姨姨住的小花园里,屋内外的层次特别清楚,里边是夜晚,外边如白昼,可以将陶罐一个个细数过来;落在陶罐中的一些花木,不知是谁种的?姨姨似乎没有去关心它们。男孩很少到这儿来,这儿是姨姨的势力空间。 没有看到姨姨的鞋子脱在门外,男孩轻轻敲着门,叫姨姨。里头没有声音。女孩却说,里边有人。 男孩继续敲门。又是那只令人讨厌的长尾巴猫,老是在黑暗里制造动静。男孩希望姨姨醒过来,又怕她被吵醒,因为那只猫的原因被吵醒。 几处细微的声音过后,小花园又恢复了平静。男孩分辨出来了,是表弟的呼噜声,姨姨并没有在里头。 并非久留之地,他们离开了。 走出小花园,夜露深重,一阵风寒,饥饿再次来袭,他们又去吃下了两根咸萝卜。男孩感到有些恶心,胸部被一些碎木屑堵住一般,喝了一些水也无济于事。 男孩把女孩领到了自己的房间,让她先住下,男孩想回到那芭蕉树丛找芭蕉花蜜喝,把胸部的碎木屑给融化掉。女孩突然变了个人样,放肆痛哭,她站着不动,抽泣着,哭成个泪人,她光着脚,也不知何时她把鞋子给弄丢了。 男孩说,我们再去找个人。 男孩说,不然,我送你回家。男孩虽然这么说,却是怕敢到女孩家。 女孩不停地哭。顿时,男孩感到疲劳万分,他想躺下,躺下后,他又感觉胸部堵得慌。 男孩求女孩不要哭,他怕夜晚过于吵闹,引来麻烦,一些鬼神会来,大人也会醒过来,一切将变得莫名其妙。他说,我们还是一起去采芭蕉花蜜喝吧。一提到花蜜,男孩就感觉胸部舒畅多了。 我奶奶该怎么办? 别着急,明天一早,新使婆一碗酒下去后,一却都好办了,她不是整天唱着你奶奶吗? 男孩也把鞋子脱了,他知道芭蕉树丛下是一条溪流。他们光着脚,大地没有了一丝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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