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钟 进入年关,每年一度的举国大迁徙开始了,外出营生的“候鸟”们纷纷往家赶,大家骑“电驴”、挤火车,拎着大包小袋,千里迢迢只为与亲人待上几天。每当看到这样的情景,我也会情不自禁地加快了回乡的步伐,盼着和父母兄弟早日团聚。 寒雨下了一个冬季,乡间到处湿漉漉的,好在临近除夕时,天空居然现出艳阳。但见路上,人们正在打理卫生,许多换洗下来的衣物晾晒在阳光下,风吹被单扬成彩旗。阳光快步往山下走,追着日头西驰、或者由西向东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狂奔的车流,身披金光在村路上蜿蜒,演绎着归心似箭。它们如同溪谷中殊途同归的游鱼,匆匆而过却装满初心。梅花在岭上怒放,挑着酒窝的粉桃也悄然绽开,香甜的暖意充满了回乡路。 此刻若是孩提,我准会跟着父亲去爆米花挣零花钱。米花是乡村儿童过年最美的礼物,无论我们走在哪里,身后都会跟着一群“追星族”。 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墙角卸下挑子,捡拾起地上的枯枝烂木把炉火升旺,不待开口吆喝,孩子们早已经提着大米和塑料袋,里三层外三层把我们围住。父亲一手拉风箱,一手时而顺着时针、时而逆时针摇着爆米花锅。我在一边添加柴火,帮忙称米和加糖精,有时整理麻袋给客人装米花和收钱。时间久了看得多,我也像父亲一样会两手同时操作风箱和铁锅。待压力表转至指定刻度时,垫着手套抓起吱吱喷气的热锅,将麻袋裹紧锅盖,然后右脚踩牢,再一只手握锅柄,一只手用铁管敲开阀门。“嘭”的一声脆响,顿时地动山摇,白烟冒起,空气中迅即飘起浓郁的香味。 围观的人不论大小,大家不顾阻扰、不忌滚烫,也不怕麻袋口沾满了锅灰,疯狂地扑上来抓起米花就往嘴里塞。来爆米花的人胸怀都很宽广,谁也不在意被吃了多少。这时候,我也趁机往嘴里塞米花。我还常常把收到的钱偷藏了一些,等除夕回到家中,自以为父亲不识数好骗,在姐姐和妹妹面前炫耀。 村人过年有两种风情,近一半的人提前一天进行,传说因为地方小和人口少,祖上为了防止食物被盗劫。父亲每到此时就会摘下墙上的唢呐,用一条干净的布小心擦拭灰尘,然后倒入清水,依着门楣咿哩哇啦忘情地吹起了童年学会的曲子。乡村约定俗成自古“乱琴不乱呐”,村人听到唢呐就知道年到了跟前。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敲起了锣鼓,声声撩拨。 夕阳把山的影子拉成一具卧佛时,老屋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炮仗。父亲在厅头点着了蜡烛,门口的灯笼也闪出光芒。暮色里,锅里沸腾起汤圆,丸子一粒粒晕红了眉梢,也洇红了小口。 顺着山峦往上抬望,天空宛如被咬去米皮的粘糕,也像不小心敲坏了瓶颈的玻璃酒瓶,明晃晃的缺口留下不齐整的边,深邃中藏着遐想。光影点点迷离,光彩迷人极致,屋里亮着灯盏,头上悬挂满天星光,北斗七星弯成了一把如意。公鸡的叫唤一应一答,村庄拉近了距离,彼此的心灵也紧了,我甚至听见屋檐下流水“嘀嗒”的轻响,一家子都在围看春晚,母亲却不停地来回走动,她把自己做的零食往孩子的衣袋里装。联想起白天大家挤在屋角晒太阳时的情景,相濡以沫,其乐融融,原本冷清的小家霎时间充满了欢乐! 身教重于言传,孝顺就是孝敬长辈和顺从父母!我不待母亲给孩子压岁钱,先行向二老送上祝福的红包。我还带着孩子去五保户家送年货,看望被卖到邻村去的祖父胞弟,向村上的老者问好。幸福也许就是能与家人一起分享艰辛和快乐!正像一位朋友在微信圈上说的那样,小青年从机关回到乡下,很早起床上街去帮家人卖菜,虽然累得腿脚发酸,饿得饥肠辘辘,但这就是幸福! |